四川什邡市将约请108“罗汉娃”家庭返寺重聚

中国　午后的什邡小城很安静，一家“白成装饰部”的门前，店主白美祥正敲敲打打替客户赶工，他的妻子陈兰英抱着8个多月大的女儿白敬，在一旁帮衬活计。

　　在一年前的震灾中，靠近龙门山断裂带的什邡被重创，一些年幼的生命在地震中消逝，另一些新的生命则在震后诞生。白敬就是一个出生在2008年8月7日的“地震宝宝”。特别的是，她生在什邡著名古刹——罗汉寺内。而在她之前，震后另外107个小生命也同样降生于此，他们被当地人亲切地唤作“罗汉娃”。

　　庙里传出“最动听的啼哭”

　　素全法师，罗汉寺住持，四川佛教协会副会长。这个淡定的出家人，一年前流了很多泪。

　　5月13日，震后第二天，他在红白镇中心校的废墟上，亲眼看到了活生生的孩子们被压在下面，自己却束手无策。“大难面前，孩子总是最容易受伤害，”在素全心里，孩子是最需要呵护的。

　　地震发生那一刻，素全正外出公干，车子开到成都三环路上，大地晃动。意识到是地震后，他立即掉转车头沿成绵高速向德阳方向驶去。4点多钟回到寺里后，隔壁的什邡妇幼保健医院院长桂逢春找上门来，“医院的房子震坏了，院里好多产妇呢，能不能借庙里的地方避一避。”罗汉寺建筑尽管亦多有受损，但寺内空地多，宽敞，是个避难安置的去处。素全没有多想，立即同意医院把产妇全搬过来“避一避”。

　　产妇一进寺院，寺里有些僧众表示了不同的想法。产妇临盆出血，对佛门净地来说是否“血光之灾”？是不是犯忌？

　　素全的态度很明确，他跟大家讲，“救人一命，胜造七级浮屠，见死不救，才是佛门最大忌讳。”

　　产妇陈世抄是“5.12”下午5点被送进寺里的，本来应该顺产的她，被地震惊吓了以后，孩子就是生不下来。第二天凌晨5点刚过，陈世抄情况十分危急，暴雨也一直不停地下。在寺院当时唯一没有被破坏的小饭堂，僧人们找来三张饭桌拼在一起，医生就在上面垫一些卫生纸，简单消毒后就当产床。妇产科主任赵同英主刀，地震后寺里没有照明，护士只好用几盏手电筒照着；输液没有支撑架，就将输液瓶挂在扫帚上为陈世抄输液。

　　早晨7时36分，经过剖宫产的第一条小生命，从赵同英的手里呱呱降生，巨大的哭声划破清晨寺院的寂静，“那是我听到过的最动听的啼哭，”妇幼保健院院长桂逢春在那一刻感动地说。

　　那一刻，准许产妇入寺的素全法师则感到一种震撼，“我觉得我们有希望了，有新的生命诞生了。”他给这个姓唐的孩子取了名字：唐震生。知道是个女娃后，又改作“唐震雯”，“雯和汶同音，又是雨字头，让她记住震后大雨那个特殊的时刻吧。”

　　那些日子，素全法师一直也在什邡抗震救灾的一线忙碌，但他最挂念的还是孩子们。每天傍晚，他从灾区一线回寺里后，就会到临时产房问医生，“今天生了几个孩子？”

　　从5月13日到8月7日，87天里，罗汉寺有了108个“罗汉娃”，其中有16个是顺产，有15个是来自什邡以外的绵竹和彭州，除了唐震雯是出生在饭堂里，其余都生在帐篷中。8月8日，北京奥运开幕的日子，寺内的临时产房使命完成，妇幼保健医院搬入板房。

　　“地震后我有了108个孩子”

　　成为新生命的诞生地,罗汉寺不是第一次了。当过中国内地首富的上海东方新希望总裁刘永行，1942年就出生在罗汉寺内，那时他的母亲随军驻扎在寺内。

　　素全是前年才来到罗汉寺任住持，但他对这座建于唐代、有着1400多年历史的庙宇了解很深。在孩子的话题之外，素全说起了另外一个故事，“回想1942年，太虚大师任罗汉寺住持期间,国难当头,在大师的倡导下，罗汉寺华西佛学院的51位年轻僧人就曾参加远征军，前往印度的孟买和加尔各答抗击日军，并且全部阵亡在异国他乡。”川人抗日，这几乎就是《我的团长我的团》的现实版本。

　　这样一座英雄的寺院，面对“5·12”之国殇，素全又怎会不率全体僧众出手，救苦救难。

　　接纳了产妇们的同时，1467位受灾群众也前来避难。素全要求寺内僧众，“无条件接纳受灾群众，无条件提供食宿”。在已人满为患的时候，南京军区85医院救灾人员前来申请驻扎，法师请寺内民众“再挤一挤”，绿军装、白大褂和僧袍，就这样相逢在寺院，并肩作战。

　　素全同时也昭告寺内，除了产妇，其他人不许吃肉。尽管产妇们炖的鸡汤香味让一些僧人闻了呕吐。但变通和坚守，素全分得很清楚。

　　事后，很多孩子家庭都很感谢素全，他则淡淡地说：“不是我救了你们呀，我又不会动手术刀的。”

　　4月28日记者在寺内采访素全时，又有一位家长带着“罗汉娃”李思晨来看望法师了。法师接过这个调皮的“罗汉娃”，抱在手上哄着他玩，李思晨则不是抓法师的眼镜，就是玩他胸前的佛珠，那样子很有点让人忍俊不禁。“大地震后，我有了108个孩子，”素全在他的博客中这样写道。身为出家人，素全毫不掩饰他对这些孩子的喜爱。尽管素全坚决地推辞，什邡市仍将他推为十大抗震救灾模范候选人。结果，他以62万张的高票当选。

　　第106个“罗汉娃”在苏州

　　没有什么比孩子更能打动人心，也没有什么比孩子更能代表未来。在纪念“5·12”大地震一周年之际，什邡市想到了约请108个“罗汉娃”家庭重聚罗汉寺，新的生命，新的希望，那是对地震颇有意义的纪念。素全说，这些孩子的生命是与地震有关联的，“地震一周年，孩子们一岁，地震十周年，孩子们十岁。”

　　但这些“罗汉娃”并不都在什邡，地震后，很多孩子家长都到外地打工去了。重新找到这些罗汉娃，并非易事。

　　40个，50个，60个……经过多方努力，“罗汉娃”的去向一个个被摸清了。第106个“罗汉娃”姜星宇，就是在苏州被找到的。去年5月21日生于罗汉寺的小星宇，是随打工的爸爸妈妈来到苏州的。妈妈邹林佳，去年4月份是挺着大肚子从苏州返回什邡，为父亲奔丧的，结果一个月后生下了“地震宝宝”。接到家乡邀请宝宝回罗汉寺团聚，邹林佳非常开心。

　　重新打量即将团圆的108个孩子的名单，素全法师亦感慨万千。“好多孩子的姓名中，有‘震’字，有“雨”字，叫‘雨辰’或‘辰雨’的，就有4个。雨辰合起来就是个‘震’字，不少孩子的生日又是下雨又是震后，是值得一辈子拥有这样的名字的。”

　　在寻找108个“罗汉娃”的过程中，让人揪心的是，“罗汉娃”肖子轩患有先天性心脏病，并且病情一直很不好。知道素全法师一直在关心着这个孩子，广州一位不愿具名的居士决定向罗汉寺捐出5.5万元善款，专门用于小子轩的治病。昨天中午，小子轩在医院进行了首次心脏微创手术。

　　也许因为肖子轩的缺席，108个“罗汉娃”不可能完全团圆。“一切随缘，重要的是孩子们都能健康快乐地成长。”素全法师真诚地祝福着每一位“罗汉娃”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