你看是人间地狱,我看是菩萨道场;你眼里的茅屋,在我眼里是宫殿;丘陵坑坎,污秽臭浊,我看统统是净土。
一、
对出家人的印象,是很古老的,敲木鱼撞钟,诵经念咒。直到十年前,一个很偶然的机会,认识了一位正宗的出家人,常辉法师。
还是本地晚报的记者朋友骗去的:“去爬山玩。”
去了才知道,爬山没错,玩得却不轻松:一个个山村走过去,资助特困家庭和孩子。
这活动已经做了好几年了,发起组织者就是常辉法师。每月一二次,每次资助一二百名贫困学生,大部分是孤儿。
县里报上来的孩子名单,常常要五六百人之多。所以资助前的后期工作之一,是在一大堆档案中做出筛选,把比较起来情况“不太惨”的孩子淘汰掉。我后来做过一次这工作,想到某个孩子因为自己的手,得不到资助,感到很残忍。
那位记者朋友悄悄告诉:“常辉师父身世很苦,从小也是个孤儿,很年轻就出家了,出家的誓愿,就是救助天下所有失去父母的苦孩子。”
当时听了,心里一热。
天下有多少苦孩子?光太行山区的苦孩子就救不过来。河北太行山区因为地形特殊,土地贫瘠破碎,很多地方缺水。靠天吃饭,道路不通,造成贫病家庭多,孤儿智障精神疾患多。
二、
十年前的那次救助活动可以称作颠沛流离,终身难忘——
雨雪交加山路泥泞中,走访一户户救助对象;身怀巨款,却要按常辉师父规定的住最便宜的十元以下的小旅馆;吃饭不能浪费,咸菜和半块馒头只好藏口袋里;因为没时间上厕所,不敢多喝水,每个人都是一嘴燎泡,说话就疼,走到哪里还不能当哑巴,还得问详细情况说个不停。
午饭时,脚踩到一个软东西,拿起来黑褐色毛茸茸的,翻开还有一个破洞,让大家瞧,都摇头。
常辉师父拿过来拍一拍,扣到光头上,一言不发径直走了——原来是师父的帽子!
返回时发现记录资料的小本本丢到一个小学校,步行回去找,半路上被刚资助过的一户家庭的疯女人狂笑着追。有人“捡到”一个八九岁左右的男孩,穿得倒不薄,可是敞着怀,没扣子。
常辉师父拿了一件军大衣把这个男孩从头到脚包起来,整个一团抱着放到面包车副驾座上。
半个小时后,准备了钱衣物和吃的,送这个刚被捂暖和的小孩回家,小孩的母亲瘫在床上,背部都烂掉了。父亲半瞎,房顶将塌。
回来路上,常辉师父问大家:“有什么体会?”
有人默默落泪,有人感叹:“像到了人间地狱。”
常辉师父微笑:“你看是人间地狱,我看是菩萨道场;你眼里的茅屋,我眼里是宫殿;丘陵坑坎,污秽臭浊,我看统统是净土。”
心净,则国土净。
三、
常辉师父做慈善最早住的地方,是石家庄郊区的上京村,后来搬到小安舍村的一片荒地,被常辉师父精神感召的几位义工,帮忙盖了几间冬冷夏热的简易小屋。
“要是说盖庙,很多人觉得功德无量,多少钱都有人捐;要是你让他拿钱帮助孤儿帮助穷人,就含糊了。”
常辉师父对盖庙没兴趣,常辉师父的湖北老家庙宇兴盛,常辉师父却青睐河北贫困山区。一个人的因缘真是奇怪,也真是不可思议啊。
常辉师父干的事,费力不讨好,有的教内人士认为他不好好修行,教外人士又觉得这个和尚疯疯颠颠。
常辉师父用一句话遍复:“我与穷人历劫缘。”
这句话被广为传诵,外地的爱心人士开始往石家庄这边跑,亲身体验常辉师父的“救苦救难修行方式”,参与支持常辉师父的慈善事业。
一劫是多少亿万年?常辉师父不想去极乐世界,要生生世世和这些穷苦的人在一起。
有两位伟大的女性,影响常辉师父的早期人生:一位是台湾的证言上人,另一位是特蕾莎修女。
证言上人的慈济精神,是一盏温暖的灯。
提起特蕾莎修女,马上会想到:无论世人怎样,都要爱他……
常辉师父的慈悲,也是从无任何条件:“无论什么原因,落到这种地步,都不要多问,先帮了他再说…….”
常辉师父从佛经佛语里找到四个字,和他现在做的事很符合,这四个字就是“喜舍行愿。”
很欢喜的舍,很欢喜的行,很欢喜的愿。舍,行,愿,每一字都包容另外两个字,都有一种爱的力量,加上喜字,就成了不求任何回报的爱的力量。
清癯的脸,高瘦的典型的圣徒体型,深度眼镜,灰色海青长袍,冬天套个粗布棉坎肩,经常忘了刮的小胡子,为与他“历劫缘”的人呼吁奔走,来去匆匆。
看似辛苦劳累的生活,其中却有无上醍醐甘露味。不在其中,谁能品到?
四、
今年四十三岁的常辉师父,以全国佛教协会常务理事的身份,完全可以在一个条件好的寺院清修,享受信徒供养,过安闲日子。
常辉师父却说,为穷人苦人服务,是他的生活方式。在这个服务过程中,他自然会“年年无量寿,月月琉璃光,日日观自在,时时妙吉祥。”
光看常辉师父随口吟出的这首偈子,西方极乐世界不过如此。
1995年常辉师父成立了慈善会。等于做善事有了专业资格。
修桥,铺路,打井,和香港慈辉基金会联合,联系当地政府民政部门配合着一起做。钱是常辉师父负责募集,政绩是当地政府的,两头都欢喜。
“钱是十方来,十方去。”常辉师父见人就“抓”,“特别需要爱心人士,去一村村考察,一户户落实,把钱花到最该用的地方。”
我给常辉师父“抓”过一次,去抗日小英雄王二小的故乡保定涞源山区考察。去时遇修路绕道,村民强索过路费,回来时前方车祸堵车五六个小时,半夜才回家,又冷又饿又伤心难过。
几天下来考察见闻,县乡村三级报上来的申请救助对象情况属实,问题是太属实了,悲惨故事看听太多,心情大恶,噩梦不断,发高烧。
烧退了,想起常辉师父一句话:“这个工作,慈悲又残忍。”
神经太脆弱,是不行的。神经脆弱,坏事做不了,好事做不好。
五、
有一阵子不敢去了,慈善会贾主任电话:“也不帮帮忙,师父穷得要卖画呢。”
很不理解,出家师父虽不讲究生活享受,也不会手头太拮据。何至于穷到卖画?不是有那么多捐款吗?
小贾说:“师父说善款是专款专用,因果分明。必须尊重捐款人的意愿。譬如捐款人说明是打井的,就不能用来给孤儿看病。虽然都是善事……”
听起来真新鲜,出家人做事,这么一板一眼。
贾主任继续说:“咱们这儿的工作人员,有的经济条件好,纯义工;也有的没任何别的收入,却要没白没黑的加班。师父自己愿意当牛做马,也要让跟着他的人过得去是不是?就是不吃不喝生病了也要买药吧?所以居士们给师父个人的供养,师父就拿出来给没收入的工作人员发点生活补贴。”
很同情这位师父,原来出家这么难这么苦啊,出家了还要绞尽脑汁换钱给别人发工资。
贾主任埋怨:“估计是居士供养的钱用完了,这两天急了,也不顾胃疼了,半夜里点灯熬油的写字画画,说让居士们买来结缘呢。好多居士喜欢师父的字画平时捞不着,这下子可好,价钱又便宜,排着队来要……”
我听了心里很不安,因为我也要过常辉师的字。常辉师父很大方,送我一幅字一幅画,那幅画描绘的是一幅人间净土,多半的工笔,一天的工夫是画不出来的。挂在客厅里,工作累了偶尔回头看上一眼,心里很是清凉。
再见到常辉师父的时候,表示了这种不安。常辉师说:
“那就办个孤儿院吧。”
一时没听明白,让谁办孤儿院?
“你,还有他,你们。”常辉师父指着在场的另几个来捐钱捐物的爱心人士。“你们每家养五六个孩子,没问题吧?钱不够我全包着。三四个也行,给这些没爹没娘的孩子一个家,舍得吗?养一个也行啊,教育一下自家的小霸王,先试试?”
没有一个人敢担当回应,大家只是互相瞅着苦笑。
有一位中年女士说了实话:“对不起师父,我自己有孩子,拿点钱可以,我是不能全心全意的付出,去爱别人的孩子。”
常辉师只是沉思着点点头。
六、
2004年下半年,常辉师建了弘德家园。宗旨是弘扬传统道德文化,培养文明圣贤的摇篮。
“虽然是孤儿院,但咱们就是不叫孤儿院。家园是孩子们自己的家。”
弘德家园分为石家庄家园,保定家园和廊坊家园。孩子从学前班到初高中都有。这些孩子成分复杂,有流浪儿,有大街上讨饭的,有弃儿,都是常辉师和工作人员一起,一个个亲自接来的。
还有一种虽然有父母,但父母或疯傻或重病瘫痪,或父死母改嫁再不回来,常辉师说这样的孩子叫“事实孤儿”。
要求来的孩子太多,一开始定的标准是,身体健康,学习好,品德优秀。
因为山区很多老单身汉娶不起媳妇,就收养一个女婴准备养老,所以往往女孩还没长大,养父已经年老多病甚至死亡。女孩在颠沛流离的成长过程中,很容易受到人身侵犯。
受过侵犯的女孩子,成年婚后的生活压力,和童年阴影互相影响,会形成隐性精神病
版权所有:法华经讲解网