经文:攻讦宗亲。
文正赡族,晏子展亲,两公盛德,万世传馨。
世有疏本支而密异姓,舍至戚而联他人。厚所薄而薄所厚,吾不知其心为何心。
原文:
【注解】“宗”谓同族,本一脉之分;“亲”谓姻党,皆累世之好。“攻”者攻其短,“讦”者讦其私。皆肆毒于骨肉之间,凿丧其天性之厚者也。处宗亲者慎勿以偶尔猜嫌,不思忍耐,致成大恶也。
【证案】席益有堂叔尚文,家资甚丰,益屡借贷不偿,久而惹厌,不应其请,益怀恨欲中伤。时尚文犯赌,被获到官,通详未审。适值岁荒,斗米千钱,府县出示劝捐,尚文捐米三百石赎罪。府县以饥民待哺甚急,允其请。尚文免罪后,发愤读书,应童试,府县皆居第一,入泮。益喜曰:“前仇可报矣。”乃赴学院出首,谓尚文系犯赌罪人,不应辱宫墙。学院饬查,果有其事,褫尚文衣衿,府县均遭参处。益姻亲富户陈某早死,有妾春桃生遗腹子已十六岁,益涎其产,勾地棍孙大汉冒认为父,云十六年前春桃凭益买伊子作己子,告官出伪约为据,益从中证之甚力,官亦不能断。忽有老人旁观不平,上堂云:“某向充该坊乡约,十七年前大汉行窃事发,充徒五年,现有案卷。渠流落在外,至前岁方归娶妻,安得有十六岁子?”官检案果然,二人俱重责枷示,益自此为宗亲所不容,困苦颠沛,竟同于乞丐。尚文由例捐知州,时值赴任,贺客盈庭,益穿褴褛衣跪门求助,尚文曰:“前此首官,叔侄之情安在?真畜类也,吾看祖宗一脉,有买猪羊银十两,今以给汝,若不改悔,则猪羊不若矣。”益叩谢而去。后街上闲行,见春桃之子游泮,伞旗拜客。人笑指曰:“此孙大汉之子,尔作中出卖者也。”益掩面羞愧不敢回答。
【附证】(一)陈忠肃公父尝为同族所虐,适族中有同怨者告翁曰:“某无理甚,我欲讼之官,烦君为证。”翁力为劝阻,其人曰:“某有大怨于君,君得不恨之耶?”翁叹曰:“宗族间何忍言一恨字,彼特学问未至,我与君既知义理,当以忍耐为主,安可效尤?”乃止。(《觉世篇注证》)
【注释】陈忠肃公:陈文龙,福建莆田人,初名子龙,字君贲,南宋民族英雄。生于宋理宗绍定五年(1232),卒于元世祖至元十三年(1276),宋度宗咸淳四年(1268)戊辰科状元。陈文龙能文章,负气节。丞相贾似道爱其文,对其极为赏识器重。陈文龙中状元后,历任镇东军节度判官,崇政殿说书,秘书省校书郎。几年后,拜监察御史,均得力于贾似道,但陈文龙并不以为然。后来,陈文龙的正直敢言,渐渐忤怒了贾似道。
襄阳失守,陈文龙上疏痛责贾似道用人不当,并请罢黄五石、范文虎、赵潜。贾似道大怒,将陈文龙贬官抚州,又指使台臣季可上书弹劾陈文龙。不久,范文虎降敌,贾似道兵败鲁港时,赵潜最先逃跑,导致其余守将弃城而逃。贾似道后悔不听陈文龙所言,又起用陈文龙为左司谏,迁侍御史,再迁为参知政事。由于朝内议和,陈文龙乞请回乡养老,获准。景炎元年(1276),益王称帝福州,陈文龙再次出任参知政事,一上任就轻而易举地平定了漳浦、兴化叛乱。元军占领广州后,泉州、福州守将纷纷投降。招降使者两次至兴化劝降文龙,均被其焚书斩杀。对军中的议论,文龙道:“诸君特畏死耳,未知此生能不死乎?”由于部下降敌,文龙与家人均被元军抓获。面对凌辱,文龙指腹道:“此节义文章,可相逼邪!”遂被解杭州,绝食而逝。其母被监禁尼寺,病重无药,旁人无不落泪,其母言道:“吾与吾儿同死,又何恨哉?”亦病逝。众人感叹道:“有是母,宜有是儿。”将其母收葬。至此,陈文龙一家,包括其季弟陈用虎(弟媳朱氏在陈文龙被俘后就自缢)、其叔陈瓒,都忠贞不屈,为国捐躯。历代史传、诗文、戏曲等都对陈文龙备加褒扬。明永乐六年(1409年),朝廷封陈文龙为“水部尚书”;清乾隆四十六年(1782年)皇帝加封陈文龙为镇海王。明清时期,每三年科举后,历朝皇帝都委派新科状元率册封团赴琉球(今冲绳)、台湾册封当地官员。册封团在海上行船为祈求平安,将陈文龙立于船中祭拜。由此,就有了“官船拜陈文龙、民船拜妈祖”之说。闽台及东南亚等地,都将陈文龙比作“海上保护神”。仅在台湾和马祖,保存完好的陈文龙庙就有16座之多。(二)兰溪县有叔侄同居,叔欺其侄,尽占亡兄之产。侄无可奈何,往金华府将控之。时正盛夏,憩井亭,见一赤蛇上树自投于地盘结,少顷,又上树掷下复结,如此八九次变为巨鳖。其侄恶之,前行至饭店,俄顷其叔亦至,持一鳖付店将烹之,侄询其得自亭井,遂力阻其勿食。叔固欲烹之,侄告其所见,众不信,遂于烈日中系鳖尾倒悬树上,久而渐长,复化为蛇。叔乃抱侄感泣,相与归家,推所占者与侄均分,式好如初。(同上)
译文:
【注解】“宗”就是一个家族,本来是同一个祖先的血脉。“亲”就是有姻缘关系的亲戚,大多都是几代友好。“攻”就是攻击其短处。“讦”就是揭露其隐私。这都是毒害最亲近的人,丧事忠厚的天性的极其恶劣的行为。对待宗族亲戚,千万不要因为一点小矛盾,就不知道忍耐,最后铸成大错。
【证案】有个叫席益的人,他有个堂叔叫席尚文,家里很富有。席益多次向叔父借贷不还,时间久了,堂叔很讨厌他,再去借的时候,就不借给他了,席益怀恨在心,想着陷害中伤堂叔。当时席尚文因为赌博,被抓到官府,案子还没有审结。当年是荒年,一斗米卖到千钱,府县贴出告示劝捐,尚文请求捐米三百石来赎罪。府县官员因为饥民嗷嗷待哺,情势危急,允许了他的请求。尚文免除罪行后,发愤刻苦读书,参加童子试,府县都名列第一,成为生员。席益高兴地说:“以前的仇,现在可以报了。”就到学院告发,说尚文是犯赌博罪的犯人,不应该入学院读书,有辱斯文。学院经过调查,发现果然有这事,剥夺了尚文入学读书的资格,府县的官员也受到处罚。席益的亲家富户陈某死得早,有个叫春桃的小妾留下遗腹子,已经十六岁,席益垂涎陈家的家产,勾结地痞孙大汉,让孙大汉冒认为遗腹子的父亲,说十六年前春桃是由席益作保人,买了孙大汉的儿子作为自己的儿子,告到官府,制造假文书作为证据,席益从中间作证,官府也难以判断。忽然有位老人实在看不下去了,上堂作证说:“我原来做过他们乡的乡约,十七年前,孙大汉因为盗窃被发现,被发配充军五年,现在有案卷为证。那时候他流落在外,到前年才回家娶妻,哪里来的十六岁的儿子?”官员检查案卷,发现果然如此。席益、孙大汉二人被戴枷示众。席益从此以后不能被宗族相容,穷困潦倒,颠沛流离,和乞丐差不多。尚文捐官,做了知州,赴任的时候,前来道贺的宾客很多,席益也穿着破旧的衣服,跪在大门前求助,尚文说:“以前你到官府告我,叔侄的情分何在?你真是个畜生,我看在你和我同是祖宗一脉的份上,这里有准备买猪羊的银子十两,今天给你,你要不知悔改,就连猪羊都不如了。”席益拜谢而去。后来在街上闲逛,看见春桃的儿子要进学,正在拜会客人。有人笑着对他说:“这是孙大汉的儿子,你作中间人出卖的给春桃做儿子的。”席益羞愧得用衣服遮住脸,无地自容,不敢答话。
【附证】(一)陈忠肃公的父亲曾经被同族的人虐待,族中有一同被欺负的人,对老先生说:“那人欺人太甚,我打算把他告到官府,烦请老先生作证。”老先生极力劝阻,那人说:“那人和老先生有深仇大恨,难道就不恨他吗?”老先生感叹道:“宗族之间,怎么能说出一个‘恨’字呢?他只是学问不足,我和你既然懂得道理,就应当以忍耐为主,怎么能和他一样呢?”于是不再告状。
(二)兰溪县有一户人家,叔侄住在一起,当叔叔的欺负侄子,霸占了死去哥哥的财产。侄子无可奈何,准备到金华府去控告。当时正值盛夏,在井亭边休息,看见一条红色的蛇爬到树上,掉下来盘结起来,过了一会又爬上树,掉在地上又盘起来,这样有八九次,红蛇变成一只大鳖。侄子感觉很讨厌,就往前走,到了一个饭店吃饭,他叔叔正好也过来了,手里提着一只鳖,拿到店里让厨师杀掉炖了。侄子问他叔叔,原来是从井亭弄来的,于是极力劝阻叔父,不要吃它。叔叔坚持要吃,侄子把刚才见到的情景告诉叔叔,大家都不相信。就在太阳底下系住鳖的尾巴,倒挂在树上,过了一会渐渐变长,又变成蛇。叔叔于是抱住侄子痛哭,一块回家,把财产和侄子均分,和好如初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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